紅兔子。RedRabbit Gallery

又是拖延許久的展演心得，

這次是一齣兼具憂傷、幽默與溫馨的西班牙舞台劇 - 安德魯與多莉妮。

台北藝術節官方介紹: 

http://www.taipeifestival.org/Content/FilmContent.aspx?id=5298&BillID=382

表演地點於中山堂，

這是一個隱身於西門町這個複雜又熱鬧的次文化區中的小古蹟，

很漂亮、很有風味，台北藝術節部分演出於此。

回歸主題，談談安德魯與多莉妮，

它，有著很特殊的表演方式，

即是所有角色都戴著大面具演出，

沒有對白、以肢體、音樂、以及劇情本身的鋪陳來說故事，

來讓觀眾進入舞台中美麗的小世界。

這樣以肢體為主的表演方式一直都是我熱衷欣賞的，

也是國外劇團某一種發展趨勢，

先前非常喜愛的有法國雙向隻體劇團演出的"慾望片段"

以及英國合拍劇團的"春琴"，

皆是非常偉大的舞台劇，我非常非常欣賞與懷念，

以上兩者與本劇共通點為 - 皆用超越語言的方式、再藉由操偶或面具的運用，

出神入化地創造出一般舞台劇所沒有的質感與巧妙，

當然還有那麼點詭譎的氛圍，

也許是為了表達真實人生的空虛感。

安德魯與多莉妮，也許沒有欲望片段或春琴那樣偉大，

但是一部深刻的小品、雋永的小詩，

這個小世界很美麗、也很寫實，

敘述的是一對老夫妻的生活、從老太太 - 多莉妮得到阿茲海默症後，

產生的劇變，進而引發出種種關於悲傷、回憶、愛與希望的故事。

主角，

安德魯，是一名作家。

多莉妮，是一名大提琴家。

一開始，兩人是不停爭吵的。

為了孩子、為了生活習慣、為了很多微不足道的事，

亦會互相賭氣，幾乎感覺不到兩人相愛的氛圍。

即使是就醫檢查，亦是兒子帶著多莉妮，而非丈夫，

甚至在兒子告知安德魯消息時，安德魯一開始還是逃避不肯面對的。

然而，隨著劇情轉變，

隨著多莉妮漸漸忘了身邊的人是誰，

忘了相框中的人、忘了兩人相愛的回憶、忘了生活中許多必須的事，

像個孩子一樣，拿著相框、指著著相框中陌生的人，無助地望著丈夫。

安德魯開始回憶、亦藉此讓觀眾認識他們的世界。

相愛的過程總是如此美好而浪漫，

然而令人感慨的是，爭吵的理由竟是一開始相愛的理由!

當初互相欣賞的習慣、甚至相互贈送的心意，最後竟成為互相爭吵的源由，

當多莉妮拉著安德魯送她的大提琴，

而安德魯敲打著多莉妮送他的打字機寫著那些曾經讓她傾倒迷戀的文章，

大提琴聲與打字機竟成為互相干擾的噪音，

兩人不停地爭吵、再無法同時共處下去。

孩子的出生本應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然而亦是衝突的開始，

兩人因孩子而拉扯、互相比較，

這些都是現實生活中再寫實不過的衝突。

漸漸地，多莉妮連一般的生活基本技能也漸漸遺忘。

忘了怎麼穿衣、把襪子當手套、張嘴要咬丈夫寫給他的書信，

甚至，她連最愛的大提琴也忘了怎麼拉...

看到這裡我漸漸流下淚來，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忘記自己最心愛的人與最心愛的事、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

而人總是會老，在老去、生理機能退化時，

安德魯漸漸可以和看護一起悉心地照料她，

又多麼需要心愛的人的體諒與照料，

在殘酷地爭吵與掙扎後，

隨著安德魯的回憶，

他漸漸地想藉由文章，幫助多莉妮一起重拾美好的記憶。

生活中的衝突、智能退化後習慣的更改與矛盾，

安德魯漸漸可以和看護一起悉心地照料她，

兩人漸漸地可以找到平衡點，

她像個孩子、依賴著他，

也許這就是最偉大的愛吧...

一邊調整著生活、一邊安德魯繼續努力地寫著，

誰能夠保證愛情的溫度?

雖然游如現實生活一般，過程幾度掙扎，

甚至他也曾兇惡地狠狠地推倒她，

但最終，安德魯這樣的毅力與耐心是多麼令人感動...

最後，免俗地，不是圓圓滿滿的王子公主小童話。

最後，她靜靜地死亡，依舊回歸現實。

而表達死亡的方式很美，

是當初相遇時女孩帶著的大提琴盒，靜靜地躺在地上，

安德魯有些落寞地看著它，然後在它身上灑下了朵朵玫瑰...

或許西方戲劇的架構精神終究在於悲劇、以及悲劇後的新生。

而多莉妮最後在丈夫為她寫的回憶書中夾了當初互贈的情書，

死亡是必經之路，但在此過程，兩人已盡心盡力相伴走完一程，

無心插柳的看護與兒子的愛情，即為愛情新生的象徵。

全劇雖然有現實的憂傷，

亦有著西洋劇團總會穿插的幽默風趣，

還有默默流竄的溫馨暖流，

劇終時，還可以擦掉淚痕、抬起頭莞爾一笑，

或是思索箇中滋味。

謝幕時，另人驚奇的是，這場表演舞台不時變換著場景與人物，

(包含安德魯、多莉妮、兒子、醫生、看診病人、年輕時的兩人、看護等)

但實際上只有三人輪番快速換裝戴著面具表演，

飾演安德魯、多莉妮以及他們的兒子的三位主要角色，

互相穿插與兼顧演出其他配角，

三人迅速地穿梭著舞台上房間的三個門，

兒德魯回憶年輕片段時便在舞台前側同時演出，

巧妙地換場與相互穿梭，

在小小的舞台中做空間與角色的錯視變化，

令人瞠目結舌。

謝幕時只見三人，猛然回想整齣劇場中，

故事再怎麼豐富、穿梭回憶與現今時光，舞台上最多也只有三人同時出現，

不禁令人感嘆舞台藝術與演員演技的巧妙與精湛!

是不是該體諒年長者退化的記憶，

多體悟他們純粹的愛?

是不是該找個時間，與心愛的人共同回憶起一些美好的事物?

那些被時光與現實生活埋沒的愛情初衷或真摯親情，

是不是可以找個方式記錄起點點滴滴，或是更加珍惜身邊的人，

在歲月催人老時，可以共同擁有那些最珍貴的美好記憶，

即使不敵命運洪流，依舊可以無尤地死去。

那，從現在開始吧!